首先,我要說明我沒有太多資格討論服貿。留美三年,我和台灣社會有一定程度的脫節。大學畢業就來美國念研究所,研究所畢業就在這裡求職,到現在雇主在幫我申請工作簽證...可以說台灣大學生畢業後求職的惶恐,加班加到死,薪水又不調漲,還要看老闆臉色做事的過程我都沒經歷到。只能片面地從身邊高學歷又工作勤奮的朋友們得知。
然後大家到今天都依然跟我說: 能留在美國就先留,台灣給年輕人的工作環境真的不好。
服貿的問題,我想從個人的角度出發。協議本身可能帶來本土經濟的衝擊,以及法定程序上的漏洞 的文章多有,且我的了解深度也不足以論之,所以就不在此多談。
我想談的是為什麼年輕人要上街頭。我親愛的表姊仰薰在立法院過她26歲的生日; 加上幾乎所有高中大學的朋友們都在臉書上波大大小小的文章,還有難得和好友郁婷聊skype她第一句話就是無助地哀嚎: 毓琪怎麼辦? 大人那一輩的都覺得我們發神經。
為甚麼? 因為我,以及我身邊許多朋友們成長的家庭都是台灣的中產階級。咱中產階級的父母從無到有,順著台灣的經濟起飛,在他們那一輩,努力念書,努力經營,畢業後就有工作機會,待遇也不錯到讓他們存款一陣子就可以成家,生小孩,送我們到念大學甚至研究所外加好幾年的補習家教學才藝的開銷。所謂"財團"供幾許多這些中產階級父母從年輕到中老年的薪資福利,他們只要順著台灣國民黨政府以及掌握主體經濟的"財團"要走的方向好好努力,就可以獲取社會上的資源。
而我,以及身邊許多台灣的"菁英"的朋友,都可以說是資源的獲利者,承自我們的長輩。今天長輩們不懂的,是為什麼我們不能努力在社會上證明自己有能力,在現有體制下找到機會,而要上街頭抗議政府圖利財團,出賣台灣給中國,而不仔細思量對我們本土社會和經濟的衝擊。
父母們沒想到的,是我們這些孩子因為受到良好的教育,我們省思社會,我們有機會去看見台灣,真正愛上了台灣的本土。我們創造出不同於中國的大眾文化,發掘少眾文化的美。我們體驗台灣美麗的高山,海岸線和島嶼,愛上我們的大自然。我們要稱台灣為"我的國家",我們要一個屬於我們的時代,一個不是靠製造業,生產線,重開發,犧牲自然環境的時代。
我們要真正的自由平等,真正的民主,真正的尊重讓我們去突破體制,而非和體制妥協。
成長的過程中有多少機會給我們think outside of the box? 以我個人的經驗,不是到美國才真正感受的甚麼叫做自由。在課堂上你可以自由思考發揮,在工作場域,老闆會問你的意見,即使是公司的大決策,都是要被討論,年輕人有新觀點,懂新科技,公司僱用你是要你的新血新腦袋,不是要把你框在一個體制下壓榨到死然後裁員。
我朝九晚五,周五到了四點老闆還叫我回家去運動休息,還有安排員工滑雪日。更感人的是為了工作簽證辦理的條件要求,老闆還同意在我拿到工作簽證後幫我加20%的薪。而我只是幫一個在地的非營利組織工作,全公司只有六個人。這樣的待遇跟那些來微軟的工程師或是去製藥公司的旅美華僑比其實不算甚麼,他們的待遇更好。
即使香港新加坡。一些地理系畢業的學長姊留外之後要找教職,要不就留在美國,要不就去香港新加坡,都是因為優於台灣好幾倍的待遇。近期更有聽說到中國工作的。
台灣留得下甚麼? 請問長輩,財團,政府,台灣的未來是誰的? 你們在幫誰想? 年輕人要甚麼你們有沒有問過? 有沒有傾聽? 有沒有協助我們在困難的大環境下突破體制找到屬於我們的出路?
沒有,你們要把我們框在你們辛苦建立的體制下,因為這是"為你好"。
創造性思考從此開始。服貿是個很好的對話機會。學生們在想甚麼,請仔細去聽,請有更多的同理心,了解我們的大環境,只有給年輕人自由思考的機會,我們才能培養屬於自己的競爭力,屆時,再怎麼開放,有幾個中國我們都能更有能力應對,找到自己的路。
美國的年輕人面臨來自世界各地的壓力,政府除了傷腦筋要怎麼培養他們數學和自然科的教育,就是鼓勵他們找尋自己的方向,然後給他們好的環境去創新,創造。華州年輕人面臨的壓力是許多優秀的亞裔和東歐學生,政府做的不是保護(因為他們也要圖利財團讓微軟等大科技公司能容易地雇用外籍學生),他們思考更多元的教育,鼓勵更多元的求職方向。我在這裡遇到許多年輕人各有所志,他們父母不會養小孩,所以他們都要自己努力工作,但幾乎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找到喜歡又可以養自己的工作(因為工作機會多元,美國做甚麼都有賺錢的機會,但甚麼也都要付錢才有就是了)。
此外,在西雅圖許多非營利及營利組織,包括我所服務的西雅圖公園基金會,許多工作的項目就是去協助傳達大眾的聲音給政府,或是相反。至少在這裡,民主真正落實,各式各樣的聲音你想表達都有協助你的管道,政府不會坐視不管,政府的決策是反映社會大眾所期盼的走向。
最後,親愛的長輩,我們愛你,但求給我們機會,讓本土青年發聲,吸引人才回流,創造新台灣。